日影日【答案 03】
「到義大利一切順利!」下次見面就是朋友、搭檔、對手,再不是喜歡的人:「影山,再見。」
那一天,日向發現原來東京的風也是帶著鹹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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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裡傳來制式的機長與座艙長廣播,隨著引擎聲傳來,影山留在日本土地上的時間就進入倒數,這本來就在計畫之內沒有什麼感傷,何況他是往既定的目標而去。
當飛機起飛,所有物品安頓好,坐在機位上無事可做時,影山才慢半拍的發現剛剛送機時的日向有點奇怪,雖然跟他以及山口、谷地聊天時很正常,幫粉絲簽名時很正常,取笑他面癱時也很正常,跟他道別時的笑容依然燦爛,身體狀況也很好,但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突兀感,像是在道別,不過他們真的是在道別?好吧,他放棄嘗試去形容突兀感這件事。
不知道怎麼的,感覺跟日向的距離似乎突然拉大,也不是沒有碰面的那種少,相比前兩個月的沒有碰面,最近還見了幾次。
知道季冠軍決賽是跟黑狼打時,他非常期待,本來影山就期待在球場上與強者競技,若對手是日向那期待又會更上一層,但這次他在期待對決外還多了其他的心情,他無法宣之於口的想法。
「影山,你那麼早就要回去?」星海吞下烤肉問已經準備起身的影山。
還沒等影山回話就聽見牛島接著說:「日向翔陽應該沒那麼快,他剛剛還在受訪。」
「沒關係,我先回去了。」影山跟所有隊友道別後就離開餐廳。
當他發現自己居然非常期待日向來留宿時,他已經換好新的床單被套,還打掃了房間,甚至洗好澡等著日向來,但他只等到一則訊息:「今天慶功宴會到很晚,就不過去囉!」
他瞪著那個訊息,如同當年收到日向在巴西傳來跟及川的合照一樣,他還沒回應前下一個訊息又傳來:「你下週就要出發,我明天聚餐前去拿我的箱子。」
「喔。」他像被打了一拳回答不出其他的話,一股鬱氣悶在胸口。
隔天日向笑嘻嘻若無其事的出現在門口跟他討要椪柑箱子,甚至連踏進門都沒有。當下他有股躁熱的衝動想拉他進屋,而他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讓他作不出任何反應只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拿走箱子說待會烏野聚餐見。
他想問他為什麼昨晚不來?再晚他都會等他。為什麼要拿走箱子?他打算要寄回宮城家,本來就該在他家。
但他無法問出口,經過這幾年的成長他已經知道這些都超越單純的搭檔關係,對他來說日向是特別的、無可取代的,從那句「我在」開始,拉扯著一起走過最苦澀的歲月,從在泥濘裡撲騰到展翅,羈絆也好、夥伴也好、朋友也好、對手也好,通通糾纏得理也理不清,但他想,那不是喜歡,只是因為他們在只有彼此時相遇。
*
我知道他認為這是兩個人在深淵掙扎時相扶持所產生的移情作用,曾經,我也是。
— —
「影山、影山,你發什麼呆?輪你發球了。」
他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然後他聽見自己的回答:「瀨見學長,抱歉。」
他知道自己小跑起來,卻不是他自主控制的動作,接著站到發球位置。拋球、助跑、起跳、擊球,剛剛感覺拋球沒拋好,果然出界了。
「影山,等等練30次發球。」然後他聽見教練的聲音。
這不是白鳥澤的鷲匠教練嗎?他身邊怎麼都是白鳥澤的人他怎麼會在白鳥澤?往身上看,他居然穿著白鳥澤的練習服!身旁站著妹妹頭的男生,好像跟自己同級後來在碧色火箭的....五色。
他知道這個高中的身體正在打練習賽,他就像坐在這個身體裡面看著高中的他所做的一切事情,感受他所有的感受,但他無法用自己的意志作任何事。
如潮水般湧進的記憶他知道這個他早早的學會配合攻手只為留在場上,所以沒有跟北川第一鬧翻、沒有托出那個沒人接的球,也如願以償的收到白鳥澤的入學邀請,跟金田一他們還有偶爾的聯繫。奇怪的是北川第一沒有跟雪之丘比賽,在記憶裡沒有這一段。
他們正在備戰IH,一年級被選入正選名單的只有他跟五色。牛島前輩還是跟記憶中的一樣強,其他人他不復當年印象就只有高中影山的記憶。
『這裡可以打快攻。』
突然一個聲音竄進影山的腦海裡,明白是高中影山的心聲,看著的他卻下意識的去尋找根本不會出現在這個球場上的橘色身影。高中影山最終還是沒有打出快攻,而是再度將球傳給牛島從後排進攻,為什麼不打快攻?影山疑惑的看著這一幕,就連已經是職業選手的他來看剛剛的戰況,快攻是非常好的選擇。
那瞬間的遲疑還是被看出來。
「影山,你在猶豫什麼?」對面的白布學長冷著一張臉,很多含義的眼神直直的盯著他。
但高中影山看不懂,寄居的大人影山也看不懂。
「球交給牛島前輩扣就會得分,有什麼好猶豫的?如果你對托球給牛島前輩有疑慮那就全部讓我來好了。白布是這樣說的。」站在一旁的川西太ㄧ協助翻譯。
兩個影山都震驚的看著川西學長,同樣經常遭受白布學長打擊的五色跟他一樣表情複雜,(這使得影山在回到原本生活後遇到五色都會特別惺惺相惜,當然這是後話),現在他只覺得非常想念烏野的大家。
「影山的托球還是很精準,沒有問題。」牛島出聲阻止白布的眼神進攻,高中影山才被解救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存在影響了高中影山,這一天的練習賽中,高中影山出現疑惑的次數偏高,但從他那傳來的記憶裡卻沒有頻率如此高的質疑聲音。
看著高中影山,他想起第一次參加國青集訓時宮侑口中的「乖寶寶」,但現在的高中影山並沒有不開心,應該說他只是還不知道打球可以自在暢快到什麼地步,為了留在場上,他捨棄了一部分的自己,就像是被放進了一個無形的盒子裡。
賽後果不其然的被教練叫過去:「影山,雖然你來到白鳥澤,不過現在的白鳥澤需要的是只為攻手服務的舉球員,不要有太多個人意識。」
「是。」高中影山回答的聲音略顯緊繃。
啊啊,果然是這樣,做到這個一點都不難,高中的他已經有絕對的技術可以執行,真沒想到實際執行起來會這麼無趣。烏野時的他可是跟日向一起戲耍對網的攔網手,甚至全員配合的多樣攻擊讓人出其不意。
不可否認在那沒有人要的托球後,他也曾一度成為配合攻手的乖寶寶,因為日向的一句『是國王又如何?你就是國王』以及烏野學長的理解與包容使他掙脫這個枷鎖,成為之後的他。
他在白鳥澤,那日向呢?還在烏野嗎?還是去了別的學校?他有其他的搭檔嗎?烏野9號是誰?不會飛的烏鴉們有找到翅膀了嗎?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冒出來,但他沒有辦法尋找答案,因為他只能看著而無法靠意志行動。
雖然是在白鳥澤,但影山還是影山,每天猶豫在牛奶與優酪乳之間、依然天天寫排球日記雖然內容與在烏野時完全不同,至少沒有出現日向、依然仔細保養手指甲、在宿舍裡注意飲食與身體狀況、定時跑步、跟隊友們一起看比賽錄影、為可以打排球而開心,這樣的影山很平靜也很安定,與他剛到烏野時的暴躁彆扭完全不同。
白鳥澤不愧是私立名門,完善的訓練設備、寬敞舒適的體育館,餐食好吃營養,練習賽的數量也完全不是烏野可比。學長們雖然很有特色卻不難相處,完全聽不懂的課業當然更沒有問題,因為他一直都在睡覺沒有在上課。
就這樣來到了IH預選賽,雖然高中影山是正選但不是固定先發,白布學長才是。這並不影響高中影山期待比賽的心情,連他都感受到高中影山較平時高昂的情緒。
第一天一到會場,影山就透過高中影山的眼睛尋找那群黑色的身影。可能賽程錯開,到第一場比賽打完後換場時才看見烏野推著球進隔壁場地熱身。完全來不及細看,高中影山已經轉開他的視線,哪怕他在心裡吶喊著再看一眼就好,他想看看日向,想看看烏野,那個他應該在的地方。
「日向,你也來熱身扣一下球。」傳來大地學長的聲音。
「好!」一個矮小的橘色身影從高中影山身旁逆向跑過。
『好矮。』
高中影山隨著那個身影轉身,就在周遭的驚呼聲中看見烏鴉振翅,一瞬間就高高飛起,他彷彿看見了黑色的羽翼在那躍起的身影背後延展開來,那個身影就這樣狠狠的撞進高中影山的心裡,從他決定要拿下王冠起就靜止的齒輪這時開始緩緩轉動。
『他是誰?打什麼位置?』
只一眼,影山便知道高中影山再也無法忘記這個高高飛起的身影,如同他一樣,即使是現在依然悸動不已。之前高中影山的平靜安定都是因為還沒遇見驚艷,而這一刻世界的顏色再也不一樣。
大小影山在這一刻意念重合,影山走向扣完球走回休息區的日向,然而他沒有迎來熟悉的呼喚,日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身走向自己的隊友。
他在日向的眼裡找不到自己。
那全然陌生的眼神讓影山脊背發涼,上一次這種感受是那個沒有人要的托球。進烏野後他幾乎無所畏懼,而無所畏懼的原因他現在終於明白。
影山毫不懷疑如果在白鳥澤,進軍全國這件事在高一的IH就能達成,他能更早的走向全國的舞台,與更多更強的人打球,還能接受更制度化的訓練,也許無法在高一就收到國青合宿邀請,但那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他終於明白就算不是在低潮時相遇,就算彼此沒有對方也可以,就算擁有一切他曾經以為的最好的,他依然願意用這一切來交換一個存在。
『有我在,你就是最強的!』
是呀,有你在,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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