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又烏養【長河】
人的一生中會有許多的瞬間,哭笑不得的瞬間、傷痛的瞬間、領悟的瞬間,也有情難自抑的瞬間,然而最令人掛念一生的卻是那瞬間的遺憾。
「教練您怎麼了!?」
「烏養教練!!」
忽然黑暗襲來身體控制不住的下墜,眼前是著急得跑上前來的排球部員,在意識遠離前,浮上心頭的是那帶點狡詰的溫暖笑容和深刻於心卻從未傳達的話語。
*
入夏的微風拂過樹葉傳來沙沙的聲響,坐在樹蔭下的他不在乎是否弄髒身上嶄新的西裝,只是靜靜的看著會場裡熙熙攘攘的人群洋溢著喜慶的笑語,他知道自己應該在那裡接受大家的祝賀,應該也要成為歡笑中的一員而不是躲在這裡。
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認那份早已萌芽卻無法見容於世的感情對他來說是多麼的深沉,再無法忽視自己泛紅的眼角,再無法說服這只是誤會。
第一次碰面也是在初夏,中學二年級的一場比賽上,對烏養的第一印象就是空有蠻力,但他卻對自己發出挑戰,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回應:我接受挑戰。
那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相遇,一般人轉身就忘了,但烏養沒有,即使他早搬家到距離宮城300公里以外的東京,他還是記著這個約定並在幾千人的會場裡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貓妖!」再度訂下新的約定,那個空有蠻力的少年,爽朗且真摯。
命運就是這麼有趣的事,高二之後兩人皆未能在全國賽場上碰面,卻在都畢業後又回到母校當教練。「貓妖,我到烏野擔任教練,聽說你也回音駒?要不要來打練習賽呀?」他歡快的提議,締結了兩校排球部的垃圾場宿緣。
兩個人對排球的理念不同,一個強調頭腦以及維繫,一個強調多樣化的攻擊,卻都認為強大是可以培養的,成為彼此球隊的好對手。一次又一次的交手與握手,烏養成了一繫,他也從貓妖變成育史。
身後傳來踩過落葉與草地的聲音,由遠而近的緩緩走來,那熟悉的腳步聲直覺是一繫嗎?很快便抹去這個念頭,他不可能在這裡。
腳步聲緩緩來到身邊,在自己身旁坐了下來,非常熟悉的氣息,卻不是那個熟悉的青年,歲月留下的痕跡清晰可見。
「你不過去嗎?等等要準備開始了吧?」身旁的人突然出聲,低沈沙啞的嗓音中帶著熟悉的音調:「在猶豫什麼嗎?」
真的很像,氣息像、五官也像,只是多了漫長時間洗禮,這種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應該存有期待,也許是這些相似讓他彷彿找到情緒的出口:「我,我有一個放不下的人,即使到了現在。」
無法言說心裡真實的感受,他甚至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接受他的祝福,一直帶笑的眼尾此刻在在樹蔭下不再揚起。望著被樹葉切割的陽光,那些回憶也片片的回播。
「那他有來嗎?」年老的烏養看著眼前記憶中的那張年輕的臉,一直深深刻印在他心裡的臉,原來他也曾經這樣為自己而煩惱嗎?
貓又用手蓋住自己的臉:「沒有,他不知道,我說不出口。」
「他知道,」烏養看著眼前將臉埋進雙手裡的青年:「他知道,他沒有怪你。」從來就不會怪你,甚至不停的後悔當年為什麼沒有親自祝福。
錯過開口的時機讓他牽掛了四十年,難道就是這份遺憾讓他跨越時間嗎?
看著身旁滿眼苦澀的青年,經過歲月洗禮的情感雖然不再澎湃卻早已化作生命中的印記:「我喜歡過一個人,這四十幾年來從沒想過他是不是一樣。」也從沒想過要在年輕時告訴他,在他心裡那人過得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貓又聞言抬頭,眼前白髮蒼蒼的面容卻帶著深深溫情,那爽朗又溫柔的笑他知道自己透過眼前的人看見另一個青年,相同的眼神在此刻重疊。
烏養伸出手覆在年輕的貓又頭上:「現在我知道他也一樣。」深藏等待四十年的心情終於也獲得回應。
「我…」頭上掌心傳來的溫度幾乎要讓他落淚。
抹去他眼角溢出的淚:「除了垃圾場對決,再多一個約定好嗎?」既然已經決定放下這份最初的心動:「育史,你一定要幸福。」不然他會不甘心的。
貓又知道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眼神,過去幾年在獨處時總會閃現,此刻終於明白那深藏卻從未言明的情緒:「一繫,我接受挑戰!」
相視而笑。
「去吧!別讓她等太久。」拍拍貓又的背推他向披露宴跑去。
他知道今天之後的貓又會很幸福,有溫婉的妻子以及可愛的孫子。
縱然這份情誼註定湮沒在歲月的長河之中,但他相信他們依然會在排球的路上傳承理念彼此相伴走過一生。
*
貓又教練最近心情似乎很好,好像在期待什麼。前段時間烏野老教練復出後又倒下的消息傳來,貓又教練雖然擔心卻更多的是有種「終於啊」的感覺,直井領隊總覺得似乎有什麼契機就要發生。
鈴~鈴~
『您好,我是烏野高中排球部監督,敝姓武田,請問貓又教練在嗎?』
「我是,……練習賽?」
貓又看著日曆上的日期,算算時間似乎差不多就是這段時間,烏養老頭應該已經見過年輕的他。
「那安排在黃金週可以嗎?」
這次,換我去見你,親口告訴你,我一直遵守著我們的約定。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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