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久侑佐久【無人知曉】03
搭配BGM Back Number—直到我無法回憶起你的那天
歌詞中譯 直到我無法回憶起你的那天_歌詞中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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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知曉 03】
有人說過記憶是組成一個人的必須,那是讓他之所以為他的原因。
如果失去了呢?
*
平凡如日常的早晨,緩緩自睡眠中轉醒,白而朦朧的光線佔據視野。
一切的違和感從張開眼的那瞬間開始:陌生的病房、與認知嚴重落差的日期、彷彿他人事件的耳語,沒有一件讓他感同身受。
意識回籠後,來往的醫護人員,接踵而來的各種提問,佐久早才明白他多出三年的空白。除去固定不變的姓名、家人、出身以及職業,一切好像都沒變,卻又一切都變了。
親友們接力著告訴他這三年發生的大小事,透過手機訊息、社群網站、電子郵件甚至新聞報導,來填充他腦海裡的缺失。
奧運明星球員、創下近年來佳績、職業隊優異的的表現與代言⋯⋯,他就像在看排球月刊報導完全沒有實感,那些內容之於他,說是他卻像是隔壁桌客人的話語。
如同一個被強行放入娃娃屋中的角色,毫無異議的接收這三年的所有劇情發展:時間、地點、人、事、物。沒有選擇的權利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好多好多的人來,又好多好多的人離開;爸媽兄姊、古森、隊友、高中與大學相熟的友人,就連學妹都來了。再度來訪的人不多,畢竟除了記憶他並沒有其他缺失,詳細檢查後即準備歸隊。
但在意外發生後,出乎意料的宮侑是第一個出現的人,儘管很快被隨後趕到的隊友淹沒,但乍見時的焦灼與擔憂仍清晰的眏入他眼底。也是那少數持續前來探望的人,唯一一個沒有嘗試拼湊他記憶的人。
他總是在午餐後過來,偶爾帶點心、有時帶排球月刊,最後一趟甚至帶來拼圖。總是跟他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有些笑話真的冷到不行,又抱怨他沒有幽默感。
不著痕跡的幫他處理一些繁瑣的事情,幫忙傳話、幫忙帶路,甚至幫忙拿些日用品,而有些時候就只是在他病床旁削蘋果。
面對他偶爾的多刺,嘲諷兩人很熟嗎?不過是認識久一點的隊友,宮侑總是笑著說「海膽再現!」「你真的是小臣耶~」以及他摸不著頭緒的「好懷念」。
就這麼不急不徐的待在他身旁,不關心他是否能想起,不在乎他是否忘記些什麼,彷彿那些空白無關緊要,只要眼前的他是他就好,總是笑著看他,眼裡盛滿了星光。
*
「聖臣,這個要收進房間衣櫃嗎?」
佐久早將沖泡好的花草茶放到客廳茶几上 ,示意她落座後接過她手上拿著的剛送洗完的黑狼外套:「我來就好。」
自學妹陪同他出院後,偶爾休假時她就會來探望他,雖然沒有把話說開,但彼此都知道這重新開始的相處代表什麼。
說來有趣,他們還在交往時她從未到過他大阪住處就已經分手,這次的意外反而成為到訪的契機。他知道大家在期待什麼,卻下意識的連臥室都不願被踏足。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從醫院回到這裡時,她不經意的一句話:「哇!這裡一點都不像快半個月沒人住,不愧是聖臣的家。」然而當下他感受到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存在,不經意的留意手機的動靜,儘管甚麼都沒有。
「那時候真沒想到你會選擇關西的球隊,大家都以為你會留在東京,真的太讓人意外。」
「我很喜歡現在的球隊。」才會一待就是四年,未來如果一直留在日本也還是會選擇黑狼,雖然隊友稀奇古怪,卻尊重他的界線,而且⋯⋯。
「當時怎樣都沒預料到遠距離戀愛會這麼辛苦,是我太輕率了。」
不是距離的問題。有人曾告訴過他,如果是他們的話距離再遠都不會是問題。
「古森前輩說,這幾年來你還是單身。」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不是」。
「那是不是有可能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今天可以留下來嗎?」
幾乎在她的手覆上他的手的瞬間,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笑容浮現,將他的心抽緊。
「抱歉。」佐久早輕輕的移開自己的手:「我的記憶告訴我,我應該是要喜歡妳的,但我的感覺不是。」
隱約有一個待在他身邊就很放鬆的人、有一個讓他可以自在做自己的人、有一個光是看著就感到滿心喜悅的人⋯⋯。
「不用抱歉,其實我有預感,從一開始你就沒有真的在看我,這個房子也不像是一個人住的樣子,我只是⋯⋯還是想努力看看。」
「但是聖臣,你真的沒有交往中的對象嗎?」
望著陽台生意盎然的植物,所有的感覺都在跟他叫囂有那麼一個人,但身旁所有的人都告訴他沒有那個人,他連證據都沒有該到底要如何回應?
「我不知道。」
*
佐久早在回到家後的第二天換掉公寓的門鎖,幾乎是開門的那刻他就覺察到不對勁,屋內空氣過於清新,一點也沒有半個多月沒人在的沉滯感。
儘管鞋櫃裡只有他的鞋,但不規則錯落於其中的空缺並不是他會排列鞋子的方式。陽台上的植物綠影綽綽,是悉心照料的結果。備用鑰匙出現在平時放置鑰匙的地方、櫃子檯面沒有落塵、洗衣機裡也沒有待晾的衣服、浴室裡跳著放置的用品、衣櫃突兀的空了一半。
他肯定這段時間有人來過,詢問了周遭可能的親友都獲得否定的答案,這讓佐久早很焦慮,他巡視了房子裡的每個角落,得到的結論只是有人在他不在時好好打理了公寓。
無計可施之下他換掉門鎖,卻又下意識的保留了那兩副鑰匙。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一場災難:不小心煮過多份量的早餐、採買過多的食材、莫名奇妙的買了不是他口味的零食,重點是他根本不太吃零食;固定的總睡在一側,就算往床中間躺也還是在固定那側醒來;疊衣服時順手打開那空一半的衣櫃門再關上、洗完澡時總覺得該喊人、在沙發上無意識的往旁邊靠卻滑落⋯⋯
惱怒的他打給古森:「元也,你老實說,我這三年有交往的對象嗎?」
「聖臣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失憶遺忘另一半這種老梗嗎?」古森在電話裡大笑後認真回答:「沒有,你沒有對象,至少我每次問你都是如此。最近一次問你還只是兩個月前的事而已。」
他很想相信古森的話,如果他沒有總在想尋求意見時轉向旁邊無人的方向、沒有在過馬路時想伸手拉住誰、沒有在某些時刻覺得應該聽見笑聲、沒有想要擁抱人的衝動⋯⋯那麼他會相信這些說法都是真的。
「臣臣,你肩膀不舒服嗎?」
佐久早在木兔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才意識到右手正搭在自己的左肩上,總覺得要有個人搭著他,應該是要覆在另一隻手上而不是自己的肩膀,:「沒有。」
「有哪裡不舒服嗎?還是頭痛?」木兔沒有忘記自己的隊友才歸隊不久。
「只是有點不習慣而已。」確實,與記憶中球隊成員們的差異是需要一些時間磨合。
「侑侑不在我也好不習慣,但你一定更不習慣,你跟侑侑的搭配進攻真的很棒。」木兔嘆一口氣在旁邊的長椅坐下:「不過侑侑說他只是出去看一看,一兩個球季就會回來。」
宮侑嗎?望向空著的相鄰置物櫃,記憶中跟宮侑總是在吵架,宮侑實在是各方面都超煩人,當他被告知他們後來關係不錯時,簡直不敢置信。
揹起背包準備回家,卻在體育館門口看見雨滴從天而降,他近乎直覺的問身後的人:「又忘記帶傘了嗎?」
回過頭,身後卻空無一人,只有靜悄悄的體育館矗立著。佐久早無語的緩緩回過身,拿出背包裡的摺傘,撐開,走進雨中。
他一步一步的走著,雨絲不停的落下在地上打出一個又一個的小水花,有些則在積水中畫出一個又一個圓形漣漪。
身旁的行人撐著傘像是開在雨中的花朵,有的行色匆匆、有的倆倆相依,本該嘈雜的城市因為雨水一下子全都安靜了起來,只剩下雨聲徘徊在耳側。
沒有任何一邊的肩膀淋濕,沒有人埋怨傘太小,沒有人抱怨怎麼突然下雨,沒有人跟他說雨水打在傘上的聲音很好聽,沒有人跟他說其實他蠻喜歡雨天的,沒有人拉著他的袖子說雨中漫步別有一番風味。
緩緩的停下腳步,靜止在移動的傘海之中,雨水將傘內傘外隔出兩個世界,而他遺失了在他世界裡的那個人。
*
平凡如日常的早晨,緩緩自睡眠中轉醒,白而朦朧的光線佔據視野。
轉過頭,佐久早看著自己無意識探向旁邊床位的手,在沒有溫度的床被上探尋,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早晨不自覺的或伸手或轉身向床畔摸索,再被無人在旁的認知驚醒。
他深知自己的性格與界線,能讓對方前所未有的融入自己的生活代表著什麼,那所有的悵然若失、那無窮無盡的空洞、那道不清說不明的所有小習慣,都是存在的痕跡,而他連想要追尋都沒有方向。
「該死的!」緊握拳頭擊在沒有溫度的床側,既然那麼重要,他怎麼就想不起來,怎麼那個人就剛好存在於記憶的斷片之中。
他知道自己在想念,很想很想,沒來由的心痛與苦澀,想見面、想擁抱、想微笑,卻不知道這份想念該歸屬於誰,只能任憑思念纏繞。
到底是誰?為什麼意外發生後沒有來?難道是不知 道他發生什麼事嗎?為什麼不與他聯絡?為什麼沒有音訊?為什麼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不知道還要這樣多久?如果要遺忘為什麼不讓他忘記得更徹底?每一天都在找尋一個隱約的身影,而他甚至無法確認那個人還存不存在?
時間分分秒秒的往前走,他卻擱淺在無人知曉的失去裡——
5則未讀訊息。
最新一則未讀訊息:
『嘿!小臣,再過幾分鐘手機就必須關機,再開機時我們已經相距9000公里,我一定會很想你,但看不到你,對現在的我來說會更容易一些。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想起來,也許等到我們都變成老爺爺的時候,我會跟你分享這獨屬於我的秘密,再見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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